除中国还有哪个国家继承于蒙元帝国领土遗产
澎湃新闻:您在书中提到,西方汉学家试图“解构永恒中国”,解构的前提是建构,那中国是建构出来的吗?
李零:在这套书里,我想强调,中国是个历史过程,中国是个文明漩涡。它的前与后,既有连续,也有断裂,几千年的历史,不是一成不变;他的内与外,既有辐辏,也有辐射,中心四裔,互为主客,也不是铁板一块。研究细化,可以,但不能闹到“白马非马”。中国是个实实在在的历史过程和地理概念,并非什么人所能虚构。近代中国也一样。
“解构永恒中国”说的前提是,我们这个中国,不仅历史上是虚构,就连1911年后和1949年后的中国也是“想象的共同体”。你说的“建构”,其实是指虚构。
现在史学界多提倡全球史和区域史,会把中国放到东亚里进行论述,这种研究方法是否会遮蔽了中国的特殊性,或者该问的是,中国是特殊的吗?
李零:中国当然是亚洲史的一部分,中国当然是世界史的一部分。但我并不同意,我们的研究是汉学的一部分,我们跟汉学的关系是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
当年,法国汉学开设汉、满、蒙三语讲座,王国维说,中国大学也应开设类似讲座。法国汉学研究中国,与西域探险有关。当时,蒙元史的研究、西北史地的研究在中国是显学。因为有五大发现,中法学者有共同兴趣和共同话题。
美国的研究不一样。二战,美国血战太平洋,对东亚非常重视。战后的ChineseStudies主要是配合美国的战略研究。它是把中国、朝鲜和日本绑在一块儿研究。这是大的区域研究,小的区域研究,是把中国切开来研究。
这是“解构永恒中国”说的真正背景。
1999年,为纪念五大发现,我写过一篇文章,《入山与出塞》,后来扩充为一本书。我特别推崇沙畹和沙畹的三大弟子。我说,西方同行喜欢从外面看中国,是我们的另一只眼睛。我说的“出塞”就是讲跳出中国看中国。
法国汉学讲中国,冯承钧做过翻译,西域是一方面,南海是一方面。这正是我讲的两个半月形传播带,以及今天讲的一带一路。
世界,欧亚大陆像个菱形大方块,中国位于它的东南。北回归线的干旱带从北非拐到西亚,拐到中亚(现在也叫内亚),拐到中国的西北,农牧互动主要是沿这条线,我们的两大板块,西北与东南互动,只是一个局部。
宋以来,这两边的互动超过以往。俄罗斯和中国的疆域都是蒙元帝国的历史遗产。明清和民国都是继承这个遗产。这不是局促一隅的问题,而是世界性的问题。
今天,我们身处后冷战时代。后冷战是冷战的沿续,海洋包围大陆的故事仍在继续,这也是世界性的问题。
中国历史从来都不孤立,一直是世界历史的重头戏。
张光直教授说,中国对校正世界历史很重要。研究中国,说到底,是为世界历史做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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