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慰安妇受害者:日方在等待老人们离世

韩慰安妇受害者:日方在等待老人们离世

  2011年12月14日,在韩国首都首尔的日本驻韩大使馆前,韩国市民簇拥着象征慰安妇受害者的塑像。新华社

  “1000次不是我们的骄傲,它不应该是一个被赞叹的数字。第1000次只是意味着问题仍未解决”

 

  2012年2月1日,日本驻韩国大使馆前举行了第1007次“周三示威”。在刚刚过去的2011年年底,本报记者专访了“周三示威”的主办方“挺身队问题对策协议会”,当面聆听了这一韩国慰安妇团体1000多次坚持和抗争的心声。

 

  2011年12月14日早晨,身着宝蓝色韩服的吉元玉(音)老人像往常一样,乘坐着网友们捐赠的“希望之车”来到日本驻韩国大使馆门前。她来这里可不是锻炼,而是静坐。83岁高龄的吉奶奶因为患有糖尿病,身体不好,手脚很凉。早晨出门前,她必须吃完一大把医生开的处方药,才算做好外出的准备。

 

  跟吉奶奶一同静坐的还有四位上了年岁的老奶奶,以及2000余名女性社会团体成员与市民。不同的是,这一天,吉奶奶的身边多了一尊跟她朝着同一个方向、凝视着日本大使馆的少女铜像。

 

  这一天,是寻求解决日军慰安妇问题的“周三示威”的第1000次示威的日子。从1992年1月8日起,挺身队问题对策协议会(以下简称“挺对协”)于每周三中午12点,在日本大使馆门口举行示威,要求日本政府对慰安妇问题进行谢罪并做出赔偿,2011年12月14日这天,她们还在日本大使馆正门对面的马路边树立了名为“平和碑”的少女铜像。

 

  坐着救护车也要去!

 

  1990年底,韩国37个女性团体结成了“挺身队问题对策协议会”,致力于对日本政府进行抗议示威,寻求解决被称为“女子挺身队”的慰安妇的赔偿问题。次年8月,勇敢的韩国老人金鹤顺(音)首次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作为证言,将慰安妇的存在以及日军的罪行公之于众。“在我闭眼之前,为我解开这深埋50年的恨吧!”金鹤顺老人的话唤起了社会对慰安妇问题的重视,陆陆续续有老人公开自己的慰安妇身份(向政府进行慰安妇身份申告),并加入到要求日本政府承认罪行、并给予正式谢罪及赔偿的示威活动中来。

 

  1992年1月8日,日本首相宫泽真一访韩前夕,恰逢周三,数名挺对协成员首次聚集到日本使馆门口,要求日本政府对慰安妇问题进行道歉赔偿。此后,几乎每周三的中午,都有几位老人和市民团体的志愿者在此集会示威,转眼已经20年了。

 

  吉奶奶从1998年开始出现在日本使馆前的示威人群中。最初的时候只是偶尔出现几次,到现在已经成了“周三示威”的“常客”。12岁那年,她被日军强行带到中国东北地区做慰安妇,17岁时回到韩国。“以前听一遍就能记住的事,现在听上几十遍都记不住,但是那五年的记忆到死都不会忘记。”吉奶奶怕自己患上老年痴呆症,更担心身体是否能继续坚持下去,“一起参与示威的同伴一位一位地离去,不知道我还能在这里待多久。”

 

  就在此前一天,金瑶智(音)老人走完了她87年的人生。至此,韩国政府登记在册的234名慰安妇受害者中,已有171人死亡,只剩63人。目前健在的老奶奶们平均年龄为86岁,而在过去的五年中,每年约有10人逝世。

 

  “把我抬进车里去大使馆,我要死在那里。”躺在病床上已经无法动弹的朴斗利(音)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此前,姜徳京(音)老人甚至曾经乘坐着救护车来到周三示威的现场。

 

  “周三示威对于这些老人们来说,既是对她们充满着苦痛与恨的人生寻求补偿的时间,也是她们与世人对话的空间。现在有不少中小学生把周三示威当作历史教育学习的现场,常常来观摩并参与示威。”挺对协常任代表尹美香告诉本报记者,“这一切能坚持20年,都来自于老人们的勇气,以及社会各界的关心和努力。”

 

  “日方在等待老人们离世”

 

  在挺对协举行的首次示威的19年11个月零6天后,“周三示威”迎来了第1000次集会。除了1995年日本发生神户大地震时取消集会和去年3月日本东北地区发生大地震时将抗议示威改为悼念集会之外,“周三示威”从未间断过。

 

  2002年的第500次“周三示威”,在当时创下了历时最久的单一主题示威的吉尼斯世界纪录,此后的每周三,这一纪录都在被刷新。

 

  “从第一次示威开始,我们就明确地提出了我们的七项诉求,包括要求日本政府承认罪行、国会决议谢罪及赔偿、修改历史教科书、设立史料馆、处罚主犯等。”尹美香说,“虽然日本政府方面以各种理由无视我们的诉求,但是我们的行动得到了韩国政府以及各国社会团体的支持。”

 

  据了解,自“周三示威”开始两周后,也就是1992年1月24日,韩国政府设立了“挺对协实务对策办”,负责调查相关证据、收集资料,并通过内务部和大韩红十字会对挺身队受害者申告进行受理。此后,通过财政拨款为生活困难的慰安妇生存者提供免费公租房、通过并实施禁止日本战犯入境的法案、向慰安妇受害者发放慰劳金等行动,积极协助挺对协的示威行动。而之前从来没有正面提及过慰安妇问题的韩国总统李明博,在去年12月访日期间明确表示,韩日双方需要拿出勇气解决这一议题,对于日本首相关于移除日本使馆门口“平和碑”的要求,李明博称其属民间行为,政府“不便干涉”。

 

  但是,挺对协的诉求对象——日本政府,却以有关赔偿问题已在1965年韩日建交时解决为由,拒绝进行正式的道歉和赔偿。

 

  “日本政府在拖延时间,他们在等待着这些老人们的全部离世,他们认为那时将死无对证。”挺对协前共同代表申惠秀告诉本报记者。

 

  想到大多数老人目前都住在疗养院,缺少经济能力和亲人的照料,且健康每况愈下,尹美香有些哽咽,“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1000次不是我们的骄傲,它不应该是一个被赞叹的数字。第1000次只是意味着问题仍未解决。”

 

  “少女铜像会替我等到那一天”

 

  20年前,老人们从遭人白眼和辱骂,到现在感动和激励着全社会,“其中的艰辛只有她们心知。”尹美香说,“周三示威给她们原本的绝望的人生带来了希望,她们的希望也正是我们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20年后,象征着慰安妇受害者的少女铜像,端坐在凳子上,凝望着对面的日本大使馆。寒风中,少女铜像上被披上了厚厚的棉衣。“奶奶,天气冷了,要注意身体!”“奶奶,加油!”写着市民们支持与鼓励的标语牌和礼物整齐地摆放在铜像旁边。

 

  “即使有一天我不在了,她还在,她会替我等到那一天的。”寒风中,85岁的金福东(音)老人用颤抖的声音说。

 

  “老奶奶们上了年岁,她们不呐喊,也没有过激举动,她们只是用无声的凝视,表达着她们内心的抗议。”几年来目睹着一切的志愿者朴先生说,“一句‘对不起’很难吗?”

 

  记者注意到,日本驻韩国大使馆有18个窗户可以看到使馆对面,但是这一天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白色的窗帘,唯一俯视示威现场的,只有悬挂于大使馆办公楼二层栏杆上的摄像头。

 

  “我第一次参加周三示威的时候和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一句话。”吉奶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说她会继续她无声的呐喊,直到日方反省罪行并真心道歉的那天为止。

 

  记者观察:日本驻韩使馆门前成示威秀场

 

  “七年间,走了三位大使,而我仍然在这里。”韩国人朴先生身穿破旧的军绿色棉大衣,头戴军绿色棉帽,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位牧师。

 

  位于首尔市中心的光化门,是首尔最有名的旅游景点之一,同样也是各种示威人群的聚集地。日本驻韩国大使馆就位于光化门东侧。

 

  朴先生从七年前开始,没有布道的日子,他都会来到这里,先是在使馆对面的矮墙上挂好条幅,然后掏出小喇叭静坐等待。每当日本驻韩大使的车出入使馆大门时,朴先生就会拿起喇叭,冲着车的方向喊:“独岛,我们的土地!”

 

  “武藤(武藤正敏,日本驻韩大使)每次看到我在,他都跑得飞快!”朴先生略显自豪地说。而事实上,七年的示威,并不会改变韩日领土争议的现状,朴先生自己深知这个现实。

 

  寒冬的下午,天色早早地暗了下来,日本驻韩国使馆前留下继续示威的人只有包括朴先生在内的寥寥十几人,但是贴满了各种示威条幅的矮墙和散落满地的示威海报,显示着这里平时是多么地喧闹。除了领土争议,要求送还反日义兵参谋长安重根遗骸、修改日本历史教科书及对韩国慰安妇进行道歉和赔偿等问题,也是各种示威的主题。

 

  朴先生身边的金先生自称是要求返还安重根遗骸的示威者,但言语间,似乎日本使馆门前的其他示威者也参与其中。“每周三中午我都会来,陪着慰安妇老奶奶们和其他示威者们一起静坐,有时也会跟朴牧师一起为独岛呐喊。”金先生表情激昂,“二战中的日本军人对韩国犯下重罪,他们需要正视历史并道歉!”

 

  谈话间,日本使馆的大门打开了,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出。朴先生立刻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喇叭,喊道:“独岛,我们的土地!”金先生举起相机,镜头对准黑色轿车,按下快门。

 

  黑色轿车渐渐驶远,天空突然飘下星星雪花,十余名示威人士慢慢散去。朴先生装起喇叭,收好墙上的条幅,“明天我还会来,直到领土问题解决,或者我走不动的那天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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