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14年冤狱后的钱仁凤:只想踏实过日子
【三】
走出了监狱的大门,钱仁凤需要些时间将断裂的过去和现在衔接上。
2015年12月21日,她被宣告无罪释放后,在家休整了两个月,那时候,国家赔偿款没下来,打官司欠下的债,债主们都找上门来,她急切地想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广州一家国企的老总联系上她,愿意给她工作机会。昆明的一家保险公司也愿意提供一份销售工作,她拒绝了。刚过完年,她就去了广州,身无分文,揣着朋友借给她的1000块钱,“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侄子钱仁礼送她去的,进公司宿舍安顿好以后,侄子起身准备离开,小凤避开他的眼神,不敢看他离开。回忆当时,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被遗弃孤儿。”
2016年,钱仁凤在广州一家国企里面工作,担任宿舍管理员和食堂物资监管员。这个职位是专门给她设的,宿舍空调电视等坏了报修,她要跟进,会议室餐厅等地方脏了,她负责打扫。
公司安排了一个老员工带着她做事,一个星期后,流程熟悉了,她拼命找事情做,同事问她:“你怎么都不休息,你不累吗?”“事情没有做完怎么休息呀?”“我们这个环境节奏比较慢,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紧张。”
前半年,她都是这样紧绷的——在监狱里习惯了受支配,等待指示和服从规则。离开那样的环境后,她反倒有些手足无措。
连作息也没有跳出过去的轨道。公司规定8点上班,钱仁凤每个清晨6点起床,6点半开始上班,一直到上午11点;下午从两点半工作到5点半。同事都下班了,她还坚持要干到晚上10点左右,10点半准时睡觉。
同事叫她阿凤,比她年龄小的叫她钱姐。食堂里洗碗洗菜的阿姨都是广东人,说广东话,而小凤说云南话,彼此听不懂,在这种交谈的尴尬时刻,对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小凤逼自己说普通话,酝酿了很久,最后还是吐出一句带家乡口音的普通话。
她帮人洗碗拖地,食堂缺人手,她准会出现在窗口帮忙打饭。有时同事不领情,吼了她几句,她气哭了。
十几年与社会脱节,钱仁凤变得敏感,她小心翼翼又无所适从地过现在。
在广州和同事有了摩擦,她束手无策,心里难受。遇到烦心事,她渐渐会主动找同事倾诉,一些朋友同事“传授”她生存技巧:“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劝她无需计较,但她无法判断哪些是善意。
这让她感到人心复杂,“你们会有这种感觉吗?”说到这时,她不确定地问一旁的男友。
眼下的现实是,除了亲人,她几乎没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