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得地上墙上到处都是,根本分不清是谁的。
“我不跑了。”黑衣男子表情扭曲地靠墙坐在地上,血顺着额头滴下来,刺得他睁不开眼。
2016年12月5日凌晨4点多,这名黑衣男子和同伙里应外合,潜入驻河北保定某部队干事王凯家里进行盗窃,正好被王凯撞见。二人搏斗之后,黑衣男子头破血流,王凯手臂被割伤多处。
“你擦擦吧,把伤口包一下。”王凯担心他失血过多,递给他一条毛巾。
“你也赶快洗洗,我有艾滋病。”黑衣男子接过毛巾说,“别传染给你。”
或许两个人都来不及想,那“噼里啪啦”“叮叮咣咣”“惊慌失措”“大脑一片空白”的几分钟,让他们各自的人生命运就此改写。最近王凯暂停工作,准备转院进行进一步检查,他躺在隔离病房里回想,觉得整件事充斥着“不可思议”。
“习惯凌晨查岗查铺”
如果王凯不是军人,或许结局会不同。
现在部队机关工作的干事王凯曾在基层连队做过指导员。了解这个岗位的人都知道,他们每天半夜都要起床查岗查铺,尽管已经不当指导员3年多,王凯还是每天到点必醒。
盗窃者没有想到这家人有这个习惯。那天夜里,黑衣男子和同伙在绝大多数人都熟睡的后半夜撬开这个小区住户家的防护网,入室进行盗窃,连续两次得手。王凯家是他们作案的第三家。
王凯家有3个卧室,分别住着他和妻子、小女儿和岳父岳母,还有一个房间空着。空房间对面是厨房,也是盗窃者进来的地方。
黑衣男子本来“隐没”在黑暗的空房间里翻找东西,不想王凯正好那个时间醒来如厕。王凯听到响动,立刻打开客厅大灯,盗窃者彻底暴露在明晃晃的灯光下。
“你是干什么的!进我家干什么!”王凯下意识大吼。
黑衣男子不说话,朝王凯扑过来。
“我有艾滋病”
王凯站在厨房门前,正好挡住了黑衣男子的出口。盗窃者一言不发步步逼近,王凯多次喝止无效,他退到厨房里随手抄起“一个东西”向黑衣男子打了过去。
“噼里啪啦”“叮叮咣咣”,等王凯彻底从睡得迷迷糊糊的状态清醒过来,他发现已经头破血流的盗窃者双手抱着他的胳膊试图夺走自己手上的菜刀。原来王凯慌乱之中抄起的是菜刀。
在抢夺菜刀的过程中,王凯手臂被割伤,他们的血混在了一起。
正撕扯时,王凯岳父听见声响也冲进了厨房,抄起锅加入打斗,盗窃者的另一同伙从厨房窗户跳进来试图帮忙。但黑衣男子见大势已去,朝同伙大喊了一声,那人就从窗户跳出去消失在夜色中了,仓皇中还掉出了从其他人家刚偷出来的手机。黑衣男子最终也放弃挣扎,连声说:“我不跑了。”
王凯报了警,他妻子叫起邻居大爷大妈,一群人一起看着盗窃者。
“你说你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干点什么不好?你要是缺钱,直接跟我们说一声……”
王凯觉得当时那个场景挺戏剧性的,他说:“我岳父是个转业军人,我们把小偷制服之后,他就开始对小偷进行说服教育,说了半天。”
黑衣男子头破血流地低头接受教育:“是是是……”
王凯不忍心看他一直流血,递给他一条毛巾包伤口,换来一句始料未及的提醒:“我有艾滋病。”
刚刚结束搏斗的王凯一家一下子又陷入惊恐之中。
“看你挺可恨,但也挺可怜”
最初王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他妻子是个护士,了解艾滋病可能会通过血液交换传播,慌忙拽着王凯去冲洗伤口。
他们再回到客厅时,黑衣男子突然开始双腿发抖,继而全身痉挛躺倒在地。
他毒瘾犯了。
看着这样的盗窃者,还有他身上、地上和墙上的血渍,王凯岳父叹了口气说:“看你挺可恨,也挺可怜。”
警察赶到后没立刻抓人,决定“先打120”。
继而转向穿着迷彩裤子的王凯问:“你是军人啊?”
“是。”
警察明白了,看来这个盗窃者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当晚偷了三家,止于我们家”
不一会儿,救护车赶到,王凯和警察一起将盗窃者抬上担架。警察看他手上有伤,把他换了下来。
王凯和盗窃者乘坐同一辆救护车被送往医院,才得知,此人以前曾因入室盗窃摔伤腰部来同一家医院诊治过,确实患有艾滋病。
当晚这伙人已经“偷了两家”,其中第二家人在王凯他们到达医院时还在熟睡。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两个月后联系到她们时,这家的王阿姨仍旧心有余悸。她们第二天早晨才发现客厅里丢了“几十块钱”,厨房的防护网被撬下来一根,还多了很多“大脚印子”。
“也多亏了他了!”提到王凯,王阿姨觉得挺感激,否则不知道当晚还有谁家要遭殃。
不过王凯觉得,和在训练场上操枪弄炮的战友相比,他制服坏人根本不值一提。如果说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价值,那只是:“当晚他们偷了3家,止于我们家。”
而这一搏也给王凯一家带来了忧患。
目前,王凯进行的两次艾滋病检验均呈阴性,这让他们全家人松了一口气,稍后他还将进行第三次检验。
但同时因为被感染其他方面的病毒,王凯现在仍在医院接受治疗,并且准备转到北京的医院做进一步检查。而那个黑衣男子则被送去了强制戒毒所。
王凯暂时告别了部队机关里忙碌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病房里静养。不过他觉得,自己的战斗还未结束,只是对象由“窃贼”变成“病魔”。
而对于长期受军营文化浸染的王凯来说,“战斗”是最不可怕的。